【一起中国年】征文选登那年我在上海过年


文/网友 张玮


时空倒回27年,农历的1988年腊月29日,我和父亲登上南去上海的列车。第一次和父亲相伴远行,第一次赶赴上海过年,第一次离开天津,回父母之故里,第一次乘坐绿皮卧铺火车长途旅行,第一次成为中国春运大潮迁徙中的一员…这N多个第一次,带给我的新奇,喜悦和期待,让我兴奋不已。


我的父母在上海出生长大,50年代中期背井离乡到天津工作,尔后在津安家落户,他们育有三个子女。我家在北方别无他亲,每年过年只我们一家五人,不见亲戚往来走动,过年单调清寂。我从小知道上海是个大都市,它的经济,它的发展,它的风采,它的繁华,它的气派,在中国堪称之最。也许人对父辈故乡的那份情愫是与生俱来的,年少的我对上海充满着憧憬和期待,父母总是希望有机会带孩子们回沪过年,看望亲友。


那时天津至上海的火车票20几元,这点钱在今天看来微不足道,但在那个捉襟见肘的物质贫乏的生活年代里,却是非同小可,约占一般人月工资的一半,再看天津至上海的路途耗时20几个小时,是如今高铁时间的4倍,春节假期仅四天,往返路途耗去两天,面对时间和财力上的种种困难,我们只能望洋兴叹,年年期盼,年年落空。


不幸的是母亲在1982年12月罹病不治,生命戛然而止。时年48岁,令人唏嘘,遗憾终生。每想到此,内心生出隐隐酸楚,有时会想如果母亲仍健在,我定然会陪她左右,多多去上海游玩,了却心愿,但斯人已去,这数不尽的‘如果’岂不都是幻想。那年春节前夕,父亲说带我去上海过年,喜出望外的我,不假思索便应了,将3岁的儿子丢给先生,用借来的行李箱,打点行装便出发了。


在火车上和父亲闲聊,才知道买车票并非易事,若不是父亲在交通部门工作,得其便利,怕是难以成行的。刚刚身临其境感受春运大潮那一幕幕拥挤不堪的场面,从进站大厅到候车室,到处喧嚣嘈杂,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带着行李的人们大包小包,肩扛手提,背着抱着,行色匆匆,唯恐错过列车的车次。


车厢里也是人满为患,幸好我们在卧铺车厢,活动空间自如些。人们将行李占据了所有能放置行李的空间,行李架上,卧铺床上和床下,小桌上,稍不留意,就会磕疼了腿脚。车上的人在狭窄的走道上穿梭往来,狭小的盥洗间常常站着数位等候便溺的人,不足一米的卫生间又脏又臭,却是使用率最高的空间。一节卧铺车厢是六七十人的旅途暂居所,饮食起居便溺都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解决,即使拥挤喧闹,多有不便,但旅人们大体上能相安无事。


旅途生活带给我的是新奇和快乐,每当火车停靠一站,我都会欢喜地下车,在站台上左顾右盼,或是走几步到站台食品车前看看所卖的当地食品,不敢走远,生怕赖以圆梦的火车把我丢下。车厢里人声鼎沸,人们三三两两,说笑喧哗,淹没了火车的鸣笛和车轮在轨道上滚动,发出的哐当哐当的沉重响声。火车在夜幕下的旷野中奔驰向前,车厢内喧嚣的分贝渐渐减弱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伴随着哐当哐当的火车噪音,令那些有睡眠障碍的人夜不能寐。每至新年前夕,在外忙碌一年的游子们,总要纷纷赶回自己的家乡与父母家人在一起过新年,虽然地域人文不同,习俗有别,然有一点是共通的,过年讲求全家人团聚,祥和快乐。在浓浓的亲情中、在当地的年俗中度过欢快的新年假期。这也是年味儿中重要的所在。


除夕下午,火车抵达终点站-上海,下车出站依然是人潮汹涌,我们只能亦步亦趋随着人流蠕动,休想行走自如,出站检票,终于将车站大门甩在身后,我转过身面朝候车大楼,神情专注地仰视着“上海站”三个大字,年少时的梦想,终于在我三十岁时夙愿得偿,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又慢慢地吐出来,感觉神清气爽。


华灯初上的时候到达舅舅家,这里也是母亲生活20多年的居所,自从她到天津工作,20多年间仅回来过两次。舅舅家人好多,大多初见,他膝下8个子女,除夕这天大多子女家庭都来了,有20来人(有两个子女家庭没来)。晚餐已备好,一张八仙桌,一张大圆桌,满桌佳肴美味,大家围坐一起,我和父亲欣然加入舅舅家庭的除夕晚宴,和他们一起过年。


过年的几天里,我在舅舅家吃住生活,感受着他们家特有的年味儿。他们是个大家庭,三辈人大大小小合计20几人,儿子家庭、女儿家庭,不分时间段,除夕、初一、二三的,往来自便,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繁文缛节,自在随心,开心快乐就好。一大家人相聚,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其乐融融。通常姐姐们安排张罗,下厨备餐,每次吃饭常常有十几人之多,大家推杯换盏,有说有笑,欢乐喜庆。满桌丰盛的南方菜肴,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耳边是我似懂非懂的上海话,几分亲切,几分熟悉,几分生疏。


空闲时间,他们看电视聊天,更多的是打麻将,晚饭后再各返自家休息。在上海街区,我鲜见挂红吊钱的人家和商铺,倒是不乏见到伸出窗外的晾衣杆上挂满了衣服,也听不到噼里啪啦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莫非是上海对放炮有禁令,不得而知。


初三那天,父亲专程带我去他曾经的生活旧居。走在僻静的小路上,我们停在一处院落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棕色院门,陈旧的院内清静无人,父亲指指右手第二个房门,未等他发话,我已好奇地叩响那个门,须臾间,一个面庞清秀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诧异的问我找谁,简单说明来意,她竟友好将我们让进屋,环顾四下,我似乎想寻觅到当年父亲生活在这里留下的点滴痕迹,十多平米的房间里陈设素朴简单,整洁干净,角落里斜靠着一个木质小楼梯通到屋顶,之前听父亲说过他的家是带有阁楼的旧式房屋,不便过多烦扰陌生房主,数分钟后,谢过主人,便告辞了。


站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父亲若有所思,半响不语,我想父亲毕竟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内心里那份不舍和许多酸甜苦辣的记忆是别人想象不到的。他离别旧居20多年,今故地复见,却已物是人非。


难得来上海,我将自己的安排既充实又快乐,不失时机的游览上海几处名胜,在亲友陪伴下到黄浦江边的外滩公园,到古色古香的江南名园—豫园,到以游艺杂耍和南北戏曲、曲艺为特色的娱乐大世界,我的相册里至今还保存着这些游玩时的照片。逛街购物是我此番上海之行的必选,繁华热闹的商业街,像南京路,淮海路是必到之路,受母亲的影响我从小对上海产品情有独钟,吃的穿的用的都青睐,我饶有兴致,数次逛街,每次满载而归,服装鞋帽,上海食品特产,玩具,光皮鞋就买了四双,男女衬衣十件,不一而足了。返津时若不是姐姐们送我上火车,无论如何也带不走这些物品的。


时代变迁,中国经历改革开放后,国强民安,各地经济发展与日俱增,民康物阜,本地的产品早已满足和超出了人们生活所需,况且在本地购买全国各地特色产品也并非难事,网购轻而易举,倘若我再赴上海,一定不会那样不堪重负的劳顿自己了。


节日的几天中,我的安排既充实又快乐,可是到期返津却犯难了,为无力购票愁煞不已,结果被滞留三天。我打长途电话给单位领导解释逾假的原由,那时的通讯不发达,只能到邮局打长途电话,后在亲友帮助下,才买到返程的火车票。科技通讯快速发展的今天,人手一机,微信,QQ,短信,联系便捷,省钱省时。交通发展更是快速,出行乘飞机,高铁,或高速公路,自驾、他驾,任你选择,真是今非昔比。但每年春运出行之难仍未解决,依然困扰着回家过年的返乡人。


时光荏苒,27年的岁月匆匆而过,年逾五十的我历经五十多个春节,却只那一次在外地亲友家过年。因为别样,因为愉快,所以记忆深刻,至今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