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事张扬的“八零后”吕凤霄花两年时间埋了一颗“深水炸弹”，2018年5月4日这天，他亲手引爆，当量惊人。他将两年来航拍中国的照片编发了一篇文章《鸟瞰神州》，瞬间转发无数，粉丝暴涨。
他说：“没当过明星。”
网友说：“没见过这么美的中国。”
图说： 辽宁·盘锦红海滩。 吕凤霄 供图
“三刷”中国
线条、色彩、形状……从他的镜头中俯瞰大地，你会发现自然与人类这造物主，竟能创造出这样神奇的世界。扬州传统民居的灰檐方顶，在“上帝”的视角下兜兜转转，既如变幻的魔方，又如奇幻的多棱镜；夜晚的流光下，始建于北魏的临汾鼓楼和环绕它的装饰灯带，演绎出了穿越古今的方圆之美；大兴安岭莫尔道嘎金黄色的密林中，一枚碧绿的湖泊真如天使滴落人间的一滴眼泪；飘零在碧水之上的一叶孤舟和抛撒下的白色网线，又是一派超然之感，美得让人窒息……
图说： 广东·韶关南岭。 吕凤霄 供图
原来还可以这样看世界。
航拍已是吕凤霄“三刷中国”。2007年，他花一个月的工资买了第一台相机，以背包客的身份走遍中国；2014年，延时摄影小范围流行，光影高度浓缩在数秒之内的奇妙感受诱惑他故地重游；2016年，不断追逐新奇感受和技术挑战的吕凤霄玩起了航拍，“想想中国这么美，要不要再俯瞰一次？”几乎没有犹豫，他又扛起了行囊。
一前一后两个塞得满满的背包，加起来重达二三十公斤，里面极少个人物品，装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相机、电池和航拍飞机。“我一个人干着四个人的活”，每到一地，他要同时启动全景、视频、延时摄影和航拍。每天在太阳升起前一小时赶到拍摄地点，太阳落山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找到酒店后还要登上楼顶，继续延时和航拍夜景。因为工作请假不易，为了多拍一个地点，他经常在交通工具上完成睡觉的任务。多少次经危履险，乘着安全系数完全没有保障的小面包车，在悬崖边风驰电掣；在贵州拍梯田，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头先落地，落点旁边就是几块尖利的小石头，等于捡了一条命。他还曾经多次被当成“间谍”，接受警察审查，好在经常都以一句“你拍得不错”欢喜收场。
图说： 云南·九龙瀑布群。 吕凤霄 供图
“上帝视角”下的美丽中国来之不易，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但是只有勤奋，没有天赋和秉性也造就不了传奇。
“我的性格，喜欢了才去做，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包括以前的练书法和设计签名。”
一年730天
为航拍中国花了多少钱？“不知道。”吕凤霄一脸迷茫地说，两年飞坏了八台无人机，每台8000至1万元不等，相机、存储设备花销也不菲。每次走得匆忙，返回的时间不确定，以至于他总是只能买最贵的机票。为了多跑一两个点，他常常叫长途顺风车，价格不菲，可对他来说，时间和照片比金钱重要百倍。
“总有几十万吧，挣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要是买套房多好，我是不是很傻？”吕凤霄自问。“要说挣钱，我挣钱的途径很多，但是要拍照，没时间。”
搭顺风车的好处是吕凤霄意外收获了很多奇遇。有一次去广西，软件上显示顺风车上有三个人，但吕凤霄和同伴左等右等也不见司机去接第三个人。一问才知道，这次和他们“顺”路的，是坐在副驾驶位上那只一夜叫个不停的猫。“我问司机它多少钱路费，他说‘跟你一个价！’”
图说： 四川·瓦切塔林。 吕凤霄 供图
吕凤霄的时间是刀劈斧斫出来的，别人一年365天，他一年的“天数”可能要翻倍。看看他的行程，衔接得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火了之后，他崇拜的纪录片《俺爹俺娘》导演焦波邀请他周末去山东参加活动。晚上十点多到淄博，次日上午活动，下午航拍。晚上安排好酒店和美食，可吕凤霄却非走不可。
“三门峡的地坑院，我惦记了很久，中国的民居就那里我没拍过。”吕凤霄说，但次日乘飞机和高铁，要中午才能到，当晚有班火车，夕发朝至。于是，他买了张硬座票，没吃晚饭就走了，硬是坐了一整夜。
赶路，不停地赶。三门峡到地坑院，再返回三门峡，买到前往山西运城的最后一班长途车票。他要去航拍壶口瀑布。可到了才知道无车直达壶口，临汾才有。去临汾！他又毫不犹豫地买了前往临汾的车票，打车往高铁站飞奔。
图说： 齐齐哈尔·大兴安岭。 吕凤霄 供图
这时，他还饿着肚子。但晚上十一点赶到临汾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也不是找酒店，而是直奔临汾鼓楼。先是航拍鼓楼，接着又用单反相机拍了一组延时。等到全部拍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他饿得头昏眼花，这才找个地方饱餐了一顿。
凌晨两点睡下，五点又起床到酒店楼顶拍日出，八点多出发前往壶口，终于在中午时分圆梦。
学在西北
谁能想到，今天尽情放飞，俯瞰茫茫草原的吕凤霄，曾经要在天山南北的草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一平方米的格子，细数草的种类和数量，分析它们的前世今生。
2002年，为了响应祖国西部大开发，吕凤霄报考了一所新疆的大学。进入大学学的是草业科学专业。尽管不喜欢，他的毕业论文还是获评全校优秀论文，并被导师评价“达到了研究生的水平”。但他在大学里最大的成就不是学业，而是摆地摊设计签名。前不久有粉丝在《鸟瞰神州》文章下留言说“除了摄影师本人的两张照片外，其他都是杰作”。吕凤霄很不以为然，放出大学里长发飘飘、身材瘦削的文艺青年照。那时，他是学校里唯一获准留长发的校学联干部。作为勤工俭学，他靠帮人设计签名挣学费，长发是个不花钱的广告。更何况，他的签名设计创业计划，还为学校甚至新疆捧回了第一座“挑战杯”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奖牌。
图说： 陕西·太阳能发电厂。 吕凤霄 供图
“大二时，看到步行街地摊上有个大叔给人设计签名，一个10元，我当时就惊呆了，挣钱这么容易？”吕凤霄说，大叔见他看得出神，便想收他为徒，开出学费10000元。吕凤霄没说话走了。来到书店看字帖时，他一眼看到旁边放着一本签名设计的书，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潜心研究半个月之后，依样画葫芦置办了行头，又来到了步行街。
“绕来绕去不好意思摆下来，还是大叔看到我那副样子，问我是不是也想摆摊设计签名，让我拿签名样板给他看看。”大叔一看，立刻拍板，“很好，不要怕，摆吧。找个离我远点的地方就行了。”初出茅庐的他摆开摊头后，很快迎来第一笔生意，他忐忑不安地给一个年轻人设计了四种签名，没想到小伙子很高兴，付了20元走了。一个暑假，吕凤霄挣了几千元，后来越做越大，招了业务员，办了网站，还为李亚鹏、应采儿等明星设计过签名。毕业前夕，为了南下找工作需要自学PS、CAD和3DMAX等软件，这一生计才渐渐放下。
如今，吕凤霄在广州一家园林公司做园林设计总监。身为园林设计高级工程师的他，设计的作品曾代表广州市参加香港国际花展，在200多个参展国家地区中获得设计金奖。
图说：内蒙古·阿尔山。 吕凤霄 供图
书法少年
今年春节，吕凤霄照例提前几天，从广州出发回老家山西大同，一路上拍回去。令他沮丧的是，在浙江一个水乡，眼睁睁地飞“丢”了一架刚买的飞机。“也许是被信号干扰，二十多分钟等不到它的踪影，一颗心洼凉洼凉的，飞机存储卡里的很多照片和视频就这样没了。”无奈，他转去上海，借朋友的飞机拍了一段之后，又前去合肥拍摄，并从那里飞回家。
出名之后，有人怀疑他是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吕凤霄只好一笑了之。当年，这个曾获全省书法比赛一等奖的少年，因为交不起培训班的学费，买不起昂贵的纸笔，只好忍痛割舍了报考中央美院的念头。
小小少年心气高，初中时别人夸赞他哥哥的字好，反过来嘲笑他。吕凤霄一赌气，埋头研究起书法。初中还没毕业时，已然小有名气。从那时起，周边的人每到春节，都要登门求一副对联，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读大学，每年无论他多晚返乡，左邻右舍的大门都等着他来添那一抹新年喜气。
高中时，他因为醉心书法，本来不被看好，却如愿考上本科，成为班上中榜的“十分之一”。吕凤霄自己并不意外，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但对于质疑，却从不会去反驳。直到今天，他的性格也没有改变。
天南海北地跑，吕凤霄也不忘一年回家几次。不过他回到家也呆不住，依旧早出晚归。苍茫的晋北大地，黄土壁立的荒原，古老残破的长城，家乡的大美景色，吕凤霄怎会放过？今年除夕，快到吃年夜饭时分，他还在一个山头上拍日落，被妈妈一个电话打来“骂”了回去。
航拍对乡亲们是个新鲜玩意，每次都能引来不少的围观者，这也让少小离家的吕凤霄有机会感受家乡父老的温暖。寒风呼啸，见他双手几乎冻僵，握不住遥控器，一个大爷硬是跑下山回家拿了大衣要他穿上。航拍结束时，乡亲们抢着帮他拿器材，众星捧月般簇拥他下山。
人间温暖
这样的温暖，吕凤霄在行走中国时，时常能够揣个满怀。山里人的质朴，令他感喟不已。
在广西河池，他深更半夜在深山里，路遇的私家车都免费让他搭车，这样的事还不止一次。同样是在河池，由于要进一个不能开车的村子里考察公益项目和拍摄，好不容易搭到老乡的摩托车进山。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了许久，才到达村子。一问多少钱，老乡说“要什么钱”，一溜烟就原路返回。这倒让吕凤霄愣了半天，原来老乡竟然不是这个村子的。
到村里去拍摄，热情的老乡经常会招呼他们到家里吃饭，宰鸡摘菜，甚至开两三个小时的摩托车到镇上去买猪肉和啤酒。还有一次，吕凤霄在长白山拍摄，应邀到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朝鲜族朋友家做客，坐大炕、吃烤肉，品味各色韩式大餐。为了做这顿饭，朋友的很多亲戚都来帮忙。
图说： 为吕凤霄打伞的藏区儿童。吕凤霄 供图
外出拍摄遇到下雨，吕凤霄也不会停工。没法航拍，就拍延时。宁可自己淋雨，仅有的一把伞也要用来保护相机。“那次在藏区，一个小孩看着我既要打伞，又要操作相机，很不方便，主动帮我打着，自己的身体倒有一大半在伞外淋着。”同伴抓住了这个瞬间。拍完之后，吕凤霄一抬头看到，刚才为自己打伞的孩子，正从垃圾箱里翻出一只喝剩的饮料瓶，凑到嘴边贪婪地喝起来。吕凤霄看得呆住了，忍不住一阵心酸，举起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画面。今年六一儿童节，他将两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说：“那个为我遮风挡雨的藏族男孩，你已经长大了一岁，应该不会在垃圾箱里找饮料喝了吧？”
中国有流光溢彩的都市，也有贫穷落后的山村，破屋穿风漏雨，家徒四壁。穿越其间，吕凤霄感触良深。他在行走的途中发起公益活动，将一个个贫困家庭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很快收到一笔笔捐助。现在，公益已经和摄影一样，成为他时时牵挂的一件工作。
被引爆的人生让吕凤霄有了许多新计划，除了剪辑原计划的《鸟瞰神州》视频版之外，他准备在自己的“白中黑艺术”公众号上继续推出《云端中国》《民居中国》《七彩中国》等图集，并筹划将视频素材剪辑成一部纪录片。他还希望能够举办一场摄影展，用拍卖照片所得，为山里的孩子送去温暖。
新民晚报记者 姜燕
他的作品“美哭世人”
他的航拍素材涵盖了中国所有省份，8架无人机伴随他飞遍中国，飞行记录忠实地显示了他的拍摄历程。3185公里的飞行总里程，1457次飞行，283小时的飞行总时间。这个数字还在不断递增。
吕凤霄的才华与刻苦征服了世人挑剔的眼光，感谢他用独到的视觉，让人们在云端畅游祖国壮丽山河，对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再度产生无限遐想。许多留言让他激情澎湃，深深感喟，使命感油然而生。
>>>每张图都美得让人窒息！
>>>镜头里祖国的大好河山如此辽阔壮哉！真是美哭世人！“西藏无名河”就像人体的主动脉，非常震撼人心！
>>>我每天上班搭车都会经过广州天河立交，本来觉得很普通，没想到在你的镜头下竟是如此惊艳和震撼。感谢你的拍摄，让我以后经过它时，心里多了一份遐想与自豪。
图说： 广州·天河立交。 吕凤霄 供图
>>>想起了《航拍中国》里的台词：你见过什么样的中国？是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还是300万平方公里的澎湃？是四季轮转的天地，还是冰与火演奏的乐章……俯瞰这片朝夕相处的大地，再熟悉的地方，也变了模样。
>>>只有对祖国爱得深切，才可能完成这样艰苦与幸福并行的成果，只有具备吃苦耐劳、精益求精的精神，才能创造出如此恢宏而又独特的艺术精品。
>>>难以衡量要有多少艺术天分，多少年的功力，才能拍出如此美妙的照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正因为你这看似有别常人的行为，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看到我们如此美丽的国家。
>>>一遍一遍翻看，一次一次欣赏，一次一次遐想，最终开始怀疑自己眼光，感叹人生有付出努力才有回报。
>>>中国的脊梁是吃大苦磨巨难炼成的。这就是榜样，是旗帜。
文/姜燕
编/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