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浩浩,多言情爱,写满了文人多情之句,这些多情美句,写给爱情,却很少有写给爱人。
文士加名妓,几乎成了宋朝文人们的共同情感经历,毛滂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去大量描写和妻子在一起情景的词人。
毛滂被曾布提携继而连累,导致一生仕途不顺。但是他才华不俗,毛滂与苏辙是好友,又深得苏轼赏识。在人才济济的当代也如一颗明珠般耀眼。
毛滂发妻赵英,北宋名臣赵抃之孙女,知书达礼,十八岁时由赵抃作主嫁与毛滂。史书上记载赵英:薄铅黛,衣简文绣,然而却盛待宾客,慈惠下人。她不喜奢华,待人极好,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青年时期的毛滂却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才俊,他性懒慢,不喜为吏,家人辈窃共笑且骂,以为痴拙人。赵英却劝慰他说:人生衣食裁足,正可休。君先大家,殆藏万卷,其间圣贤俱在;君虽闭门以老,终不落寞。
男的不喜仕途,看起来离经叛道,女的却支持他,肯定他,爱的纯粹。二人趣味相投,神仙眷侣,他爱她,她懂他。真有些宝玉和黛玉成亲了的味道。
民国薛砺将北宋词分为柳永、苏轼、秦观、贺铸、毛滂五大家,称毛滂为:潇洒派之宗祖,说他:俯仰自乐、不沾世态,其词风潇洒明润。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文人多有风骨,却难以脱离功名利禄的牵绊,名利场也像一个大花园,百花丛中过,取得花香却不沾片叶,是本事。
毛滂的爱情诗词直逼秦观,但他写的情诗大都是夫妻生活,或者是赞美妻子,或者是思念妻子,或者只是两个人生活中的一个小片段,在男人纵情的社会氛围下,他的情诗像一朵清新的兰花,有种不染尘世的感觉。
短疏萦绿象床低,玉鸭度香迟。微云淡著河汉,凉过碧梧枝。秋韵起,月阴移,下帘时。人间天上,一样风光,我与君知。
夫妻二人依在象牙床上,香炉里沉香袅袅。天空微云萦绕银河,七夕佳节,人间天上都团圆,有很多的快乐和幸福。
旅途中,他写下想念并寄给妻子《殢人娇 ·约归期偶参差戏作寄内》:
今夜孤村,月明怎向。依还是、梦回绣幌。远山想像。秋波荡漾。明夜里、与伊画著眉上。
与妻子约好了归期,却滞留旅途,于是心急如焚,仿佛看到她高楼望断的模样,心疼愧疚不已。在归心似箭的情绪中,他说明天夜里一定一定要到家,为妻子画眉,细数相聚的好时光。
芙蕖花上蒙蒙雨。又冷落、池塘暮。何处风来摇碧户。卷帘凝望,淡烟疏柳,翡翠穿花去。
玉京人去无由驻。恁独坐、凭阑处。试问绿窗秋到否?可人今夜,新凉一枕,无计相分付。
冷冷的初秋黄昏,下着蒙蒙细雨,池塘里芙蓉花开了,卷帘凝望,一片空茫,佳人已去,独自凭栏,心内荒寒。这阕词很凄美,秋雨中的芙蓉,蒙蒙暮雨,淡烟疏柳,每一帧画面都寥落而寂静,无声无息的翻涌着思念与哀伤。
毛滂的诗词在大宋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最特别的,他注重家庭,呵护爱妻。
婚姻自诞生之日起,就承担着稳定社会的责任,绵延子息的任务。步入婚姻,便意味着认同这种规则,可是太多人,享受着婚姻的好处,却忽视着爱人,在性别优势的掩护下,追逐婚外的爱情,并大肆书写,以为是真性情。
毛滂不同,他未必只深爱妻子一人,却是婚姻的守护者,尊重妻子,佳作只与一人。
毛滂被曾布连累入狱,出狱后,曾写干谒诗进献蔡京,一直被认为是谄媚之词,人品有瑕。但是好人品是什么?穷困潦倒风骨犹存吗?蔡京之流权力通天,难道是毛滂的问题?一些人,不敢骂真正犯错误的人,就去向下骂,好像骂了别人,自己就高大了起来。
与挚爱惺惺相惜,无论贫穷富贵,相依相扶,将这一点一滴记录下来,坦诚面对天下人,也是好人品。
得到专一的赵英,是宋代为数不多的幸运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