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治经济学的文献计量研究 ——基于1998-2013的CSSCI文献分析

本文发表于《政治经济学报》第七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

作者:杨虎涛 邓川,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学院。

摘 要:本文以中国知网(CNKI)的CSSCI期刊文献为数据来源,通过关键词和中文图书分类号结合的方式,选出1998-2013年期间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论文5237篇,并用citespace等软件对这一期间中国政治经济研究的发文数量、机构和关键词的变化进行了考察和分析。研究表明,关键词分布上看,中国政治经济学对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政治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比较研究极为关注,关键词爆发分析则表明,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也具有较强的政策导向,关注现实问题,而对中国知网1999—2013的政治经济学博士论文的考察也表明,政治经济学专业后备人才的培养需要进一步加强。

关键词:中国政治经济学;文献计量;科学研究纲领;中国知网


一  引言

在2010年中国政治经济学年会上,曾有学者提出,政治经济学什么都可以研究,因此已经失去了这一学科的特色。持类似观点的学者不在少数,很多人认为,当前中国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已经没有鲜明的学科特色,在方法、概念和理论框架上和西方经济学有趋同态势,而对这一趋势,有人认为是对中国政治经济学的一种深化和发展,有人则认为是一种学科发展的泛化和去纲领化。

按照拉卡托斯的“科学研究纲领”(scientific research programmes,SRPs)理论,一个完整的或成熟的理论体系通常有三个特征:有一个公有的“硬核”(hardcore),有一组保护硬核的“保护带”(protective belt)和引导理论体系不断发展完善的“启示法”(heuristics)构成。其中,硬核是指不可证伪的理论或无法拒绝的公理,它由若干个最能反映这种理论体系特征的核心概念组成,这些硬核为研究者从事科学研究提供了一个基本的理论框架,它们是科学研究纲领的核心,不容许被改变、被反驳和被否定。如果这些硬核受到反驳或否定,整个理论体系就受到反驳或否定。而所谓保护带,是指一组附属性假说或假设,这些假说或假设可以通过科学研究或经验证据来加以检验、证伪或拒绝。保护带的作用是保卫硬核不受经验事实的反驳或否定,但保护带本身可以被修改、调整和替换,如果放松保护带之后仍能保护硬核,则理论体系的解释力会进一步增强。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硬核、保护带是什么呢?根据方福前教授的研究,马克思主义和激进经济学的硬核主要包括:潜在矛盾关系和结构影响历史发展、唯物主义和人对事物的主观评价之间的复杂关系、资本家资本积累的基本动机、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利益对立;保护带则包括只有活劳动( 可变资本) 生产剩余价值、利润等于剩余价值、资本家设法通过提高资本有机构成来积累越来越多的利润。[]上述硬核和保护带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有别于其他流派的重要特征。这即是说,政治经济学有其独有的理论特征,尽管在研究的选题上可以多样化,但至少其理论硬核和保护带应得到充分体现。

之所以要强调政治经济学本身的学科特征,是因为当我们试图用文献计量方法对中国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进行趋势、特征和主题进行刻画时,必须从众多经济学文献中筛选出属于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文献,而不同于西方政治经济学研究有着专属期刊的是,经济学研究的专属期刊较为缺乏,仅仅选取一两个公认的政治经济学期刊将会疏漏掉大量的政治经济学文献,而要对散见于众多期刊中的政治经济学研究论文进行收集,必须要找出其识别特征。根据上述的硬核和保护带观点,以及与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一些学者的交流,①笔者认为,可以通过关键词中是否包含与上述硬核和保护带相关的概念,对众多经济学文献中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相关的文献进行筛选,经过多次试错,本文确定了政治经济学、资本积累、有机构成、剩余价值、虚拟资本、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商品经济、价值、剥削、劳动价值论等十二个关键词。

二  数据来源与方法说明

文献计量分析(Bibliometric analysis)是指以文献信息为研究对象、以文献计量学为理论基础的一种研究方法。作为一种可以客观、量化地揭示学术研究发展规律的文献分析工具,已在经济与管理学研究领域中得到了广泛运用。该方法强调采用数学与统计方法来考察文献的外部特征,从而描述、评价和预测某一学术领域的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邱均平和王曰芬,20008)。通过对文献信息进行计量分析,如题名、关键词、作者、期刊、年份、文献内容以及引文信息等,可以定量地揭示某一学术领域的发展历程、研究重点以及未来的研究方向。目前,文献计量分析已被看作总结历史研究成果、揭示未来研究趋势的一种重要工具。

本文文献数据来源于中国知网CSSCI数据库,同时借助Citespace可视化科学计量软件对数据进行分析。②中国知网是世界上最大的连续动态更新的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包括了经济类主要核心中文期刊。Citespace软件能通过对关键词、作者和被引用等关系的分析,显示某一学术领域一定时期内的发展趋势与动向。在数据采集上,本文采取了如下的分析步骤:首先,通过中图分类号限定,中图分类号是采用《中国图书馆分类法》对科技文献进行主题分析,并依照文献内容的学科属性和特征分配的分类代号,在本文研究中,采取F0 经济学的分类,而不用 F0-0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总论)的分类,因为采用F0-0的分类方法必然会漏掉大量用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进行的针对现实问题以及经济学方法论和思想史的研究文献;其次,在F0限定之后的经济与管理科学分类中,剔除掉管理科学;最后,按前述原则确定十二个具有政治经济学硬核和保护带特征的关键词,包括治经济学、资本积累、有机构成、剩余价值、虚拟资本、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商品经济、价值、剥削、劳动价值论等进行进一步的限定,并设定,只要论文关键词中出现了上述十二个关键词中的一个或一个以上,均纳入搜寻结果。之所以只选择了十二个关键词,是因为由于中国知网数据库搜索引擎最大容纳搜索条件为14个,在使用了中图分类号和剔除管理科学之后,十二个关键词已经是容纳极限。需要说明的是,在关键词匹配上,本文采取了模糊而非精确分类,这样,以上述关键词为核心的拓展词汇就不会被漏掉。③时间范围设定为1998年至2013年,来源类别选择CSSCI。之所以选取这一区间,主要是因为CSSCI电子数据库推出的时间在1998,而知网对CSSCI的文献收集具有一定的滞后性,2014年的文献尚未收录完全。根据上述方法,笔者选出了1998-2013年十五年时间内的5237篇文章,然后对这类文献的基本题录字段做排名和刻画,再运用citespace软件对其关键词和作者进行分析。

为了对上述方法所挑选出的文献分析进行比对校正,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选取中国政治经济学发文较为集中的代表期刊《政治经济学评论》2003-2013年期间所刊发的论文,人工剔除掉书评、会议信息、刊物发行等文章,挑选出具有代表性的政治经济学文献,再通过对这些文献的关键词分析,对第一步的文献挑选方式进行印证,考察其关键词和发文机构的吻合程度。最后,为了考察政治经济学后备研究力量,本文也对知网所收录的中国优秀博士论文库中政治经济学专业的186篇的博士论文也进行了方法、选题和关键词的逐一考察。

三  中国政治经济学1998-2013期间的研究概况

(一)发文数量

用关键词搜索的方法,本文在中国知网的CSSCI数据库经济与管理类文献中查找出1998-2013这一时期,发表文献5237篇。历年文献量见图1和表1。

数据表明,2002为发文最高年份(624篇),其原因与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WTO有直接关系,而2008、2009两年的发文数量增长可能与2007年金融危机爆发有关系。

(二)关键词分析

在关键词排行上,频数最高的词依次为劳动价值论、生产力、价值、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政治经济学、西方经济学和生产劳动等。其中劳动价值论出现473次,生产力320次,价值297次,马克思277次,劳动价值理论204次,政治经济学175次,西方经济学166次,生产劳动163次,价值理论157次,马克思经济学144次,价值量143次,劳动138次,生产要素132次,生产关系115次,虚拟资本115次,关键词的这种频次反映出中国政治经济学学者对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和传统命题的关注程度较高,见图2。

(三)发文期刊

在发文期刊上,排名前五名的杂志分别是《当代经济研究》(467篇),《生产力研究》(334篇),《经济学动态》(160篇),《经济评论》(160篇),《马克思主义研究》(146篇),详见图3。

(四)作者归属地

对作者归属地的研究表明,1998-2013年期间,中国人民大学和南开大学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发文数量遥遥领先,其余依次为厦门大学、上海财经大学、南京大学、武汉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西南财经大学、清华大学、西北大学、中共、。在CSSCI所涉及的各大高校学报中,发文量在十篇以上的为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华南师范大学学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西北大学学报、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山西财经大学学报、中央财经大学学报、学报、南开经济研究等,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分布情况。详见图4.

(五)关键词共现分析

通过对关键词共现分析,可以发现,我国1998年至2013年间,总体上看,传统政治经济学基础命题的讨论,如劳动价值论、按劳分配、剩余价值论等,始终是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热点,这表明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者对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的高度关注,此外,对西方经济学的反思、比较研究,对新自由主义的批判和对经济危机的解释也吸引了大量的研究者。在下图中,图上方的色带系列代表了年份,圈的形成和大小则代表了关键词在1998年至2013年出现和持续的年份以及相互之间的关联程度,图形显示,比较大的圈中,集中了劳动价值论、按劳分配、劳动耗费、政治经济学研究等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典型范畴,且毗邻程度较高,表明这些词语经常共同作为关键词呈现在同样的论文中。

(六)关键词爆发分析

进一步对关键词做时间爆发历史分析(citation burst history)则可以发现,尽管从总量上看,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的讨论在1998-2013期间所占比重很大,但从关键词爆发时点和时段的观察上看,中国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者对中国现实问题极为敏感,在研究上表现出了较强的政策导向性。下图中中标有红色的关键词表示在一段时间内突然爆发增长的关键词,其红色长度代表其爆发的起始年份和结束时间。从各年的关键词爆发及其持续时间可以看出,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者具有极强的现实敏感性。例如,1998年之后,正值知识经济初露端倪之际,关于知识经济、知识价值的讨论成为爆发强度最高的关键词;,,而“消灭剥削,,因此,这一期间,消灭剥削、共同富裕也成为爆发强度极高的关键词;2008年之后,随着美国次贷危机的开始和经济危机的逐步演化,关于资本论、克思主义经济学、金融危机、政治经济学、经济危机的讨论日趋热烈,并一直持续到2013年。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从2006年到2013年期间,方法论、新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等关键词页一直是政治经济学研究论文中的爆发性词汇,持续时间最长,这表明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者对政治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比较研究、批评与反思一直非常重视,体现了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者对中国政治经济学学科发展极为关注。而这一爆发起点始于2006年,笔者猜测,这与刘国光先生在2005年7月15日日公开批评育部边缘化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著名讲话有关。

三  代表性期刊和博士论文的文献计量研究

为了避免数据采集中的疏漏,我们进一步《政治经济学评论》这一发文较为集中的政治经济学代表性期刊进行研究,由于文献量不大,我们用人工筛选的方式对书评、会议综述等进行了剔除,然后对其发文量和关键词进行了分析。

政治经济学评论2003-2013共计发文466篇,发文单位主要为中国人民大学、南开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吉林大学、吉林财经大学等机构。文章的关键词151个,但共词关系比较集中,政治经济学、价值、资本、利润率为主要共词,151个关键词中,单个词语出现频率最高的前三位是政治经济学(5.208 %),利润率下降( 3.125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3.125 %),其余高频词包括资本积累、危机理论等,这种共词关系和高频词与之前知网中筛选出的5237篇文献的研究结果基本相符,这说明本文采取的采样方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

博士研究代表着学科发展的前沿,也代表着未来的研究力量,为此,我们选取了中国知网中优秀博士论文库的政治经济学博士论文进行了考察。需要说明的是,这一数据并不代表所有的博士论文,而只代表与中国知网签订协议的学校和机构所培养的博士、并获得作者授权的论文。搜索结果表明,从1999到2013,政治经济学博士论文共计183篇。从标题上考察,具有典型政治经济学特色的博士论文27篇,涉及资本积累、经济危机、不平等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等问题;以制度经济学、产业经济学、区域经济学的研究占据一半以上,技术创新、分工研究11篇,经济增长研究14篇,对这些文献逐一的摘要研究发现,在所用理论和方法上,基本上以西方经济学为主。出现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许多学校在博士点招生时挂靠了政治经济学博士点,博士生导师对博士生选题方向和研究领域的宽容等。但不容忽视的是,中国政治经济学的后继人才培养有待加强。

博士论文中,西北大学、等机构占据比例较高。在博士论文关键词排行中,出现了与期刊论文关键词不一样的格局,其关键词依次为经济增长(17次)、制度(10次)、可持续发展(8次)、分工(6次)、创新(6次)、技术进步(6次)等。

热点研究领域识别:

结语:通过文献计量法的研究,我们发现,在1998年-2013年期间,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表现出如下几个特点:第一是研究力量的地域分布不均衡,北方高校和研究机构的研究成果比较集中,而南方高校相较之下比较薄弱;第二,中国政治经济学对政治经济学基础理论、政治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比较研究极为关注,但关键词爆发分析则表明,中国政治经济学研究也具有较强的政策导向,关注现实问题;第三,中国政治经济学专业后备人才培养亟待加强。


注释:

①本文通过关键词集合选取政治经济学文献的方法曾在2014年在河南大学召开的中国政治经济学年会上与丁堡骏、薛宇峰、沈旭等学者交流过,在此表示感谢。

②Citespace操作手册下载地址:http://cluster.ischool.drexel.edu/~cchen/citespace/CiteSpaceManual.pdf

③例如,以有机构成为例,如采取精确分类,“有机构成提高”这样的关键词就会被漏掉,但如果采取模糊,则以诸如有机构成变化、有机构成提高等为关键词的文献就不会被漏掉。


参考文献

[1]方福前.根据硬核和保护带来划分经济学流派.中国人民大学学报.[J]2004,(1).

[2]邱均平、王曰芬.文献计量内容分析法[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秦路平  审校:李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