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徐家汇 | 沈文忠

在新老建筑间感受岁月那斑驳却不曾褪却的痕迹。



虽未曾在徐家汇工作或生活过,但她与我一直有着一种特别的情缘:既是我心中的圣地,又是我人生的福地。

    

小学最后一年,我被评为上海市三好学生,表彰会在新落成不久的“万体馆”(上海体育馆)举行。对我们这群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农家子弟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因为可以去“传说”中的大上海了!这件事情,远比获评三好学生本身更光彩、更激动人心。那时从崇明堡镇到吴淞的轮船很少,当天无法来回,要在上海市区过夜,想起这一点我心中就不禁窃喜。到上海市区的翌日清晨,我们列队沿万体馆跑步,跑完一圈竟要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惊讶了。进了会场,坐在阶梯式座位的最上面几排眺望,对面坐着的代表们竟显得那么渺小,我们又一次被惊呆。“万体馆”和附近建筑群如此宏伟,连同一路上徐家汇地区车水马龙的繁华以及归途中猛然瞥见的复旦大学校门,都永久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1981年,我如愿考入神往已久的复旦。那是初秋时节,班级第一次组织市内参观活动,去的是漕溪公园与桂林公园,大家在那里留下了第一张班级合影。毗邻桂林公园的上师大里有我很多高中同学,包括最铁的哥们,因此,我大学时去上师大次数最多,路过必经的徐家汇时,每次总要美美地欣赏一番窗外的景色。


万体馆

    

大学毕业时,我恋爱了,徐家汇成了我的初恋地。那是因为,女友当时在漕河泾地区上班,我则留在复旦工作。恋爱中的小伙子似乎有使不完的劲,从五角场到漕河泾,骑自行车比坐公交快多了,白天过去100分钟,晚上返程回来80分钟,毕竟是长途,每五分钟设一个目标站地,一段段往前“完成任务”,然而到了徐家汇那段则是例外,骑得心甘情愿。徐家汇的树,徐家汇的路,徐家汇的灯,记忆中似乎都是粉色与紫色的,与浪漫甜蜜之情交织在一起,那种享受无比愉悦。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公派留学法国,毕业论文是《(旧)上海(原)法租界法国文化机构研究》。我与徐家汇由此有了更多的“神交”,因为曾经驻沪的近百家法国文化机构中,最重要的几乎大都坐落在徐家汇,法国传教士曾在徐家汇先后创办学校、藏书楼、博物苑、观象台、报纸杂志社、教堂等,也让徐家汇成为近代远东最大的法国文化势力波及的中心,他们传播于上海的近代科学技术和生活方式,推动培养了大批宗教、艺术、设计、建筑、教育、印刷人才,对近代上海都市发展乃至城市文化的形成等等均产生过影响。通过专题研究,我深感要真正了解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仅去外滩、陆家嘴还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多到徐家汇走走看看。


徐家汇观象台

    

1993年地铁一号线正式通车,东方商厦、大千美食林、太平洋百货、美罗城等高楼和商厦拔地而起,“六百”也被装修一新。1996年我留学回来,特地选了一个日子,举家前往我曾经熟悉,后来又在论文里梳理过一番的徐家汇。然而,昔日熟悉的车站已遍寻不着,我们一家三口被淹没在摩登商圈里,尽管如此,真实感受到崭新样貌的徐家汇,毕竟是更加多彩靓丽了。作为上海四大城市副中心之一,她名副其实。

    

1998年5月,一个由十多位法国人组成的短期培训班来到复旦大学,周末组织客人观光,我自告奋勇带队游览徐家汇。走过徐汇中学精致的教学楼,浏览徐家汇藏书楼中珍稀的中西书刊,高瞻远东第一大教堂的钟楼塔顶,踱步圣母院又高又密的竹篱笆……在鳞次栉比的现代高楼大厦旁居然还有如此华美、保存如此完整的法式建筑群。法国班班长连夸:太漂亮了!


徐家汇天主教堂

    

三年前的大年初一,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商量去哪里玩。“就去徐家汇看看!”身为老大,我发了次话。于是,祖孙三代十几位家人,由我导引,从徐家汇公园到徐汇中学,再一路往南到土山湾博物馆。其间,我从小红楼讲解到国歌广场,从徐汇公学介绍到复旦公学,从徐家汇观象台联系到佘山天文台,从《几何原本》跨越到《农政全书》,从土山湾博物馆发挥到近代油画、音乐……家人边听边看,在新老建筑间感受岁月那斑驳却不曾褪却的痕迹。在华东理工大学当博导的连襟感慨,他在徐家汇生活了三十多年,却对徐家汇深厚的历史文化只知一二。出于对徐汇源的敬意和欢喜,那天晚上,我们竟多喝了一壶酒。

    

徐家汇,梦幻般的沪上传奇。她精美绝伦,如同一曲时而高昂磅礴、时而深沉低回的交响诗,给人以视觉与心灵上的双重震撼。几十年神交与身交,我在这里寻觅到西学东渐、中西融合的历史脉络,感受科学、艺术与宗教的合璧辉映,体验土山湾文化的时尚、海派文化的渊源与红色文化的丰厚,那种种历史、人文、情感的因素共同发酵出的独特香醇,如窖藏美酒般,会一直萦绕在我内心深处。  


(本文刊于2018年3月1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综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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